在人文学术的广阔天地里,“游戏”这一课题始终如同脱缰野马,难以驾驭。对于涉足此领域的学生而言,探索数字人文的论著仿佛是在巨兽背上的一次冒险之旅,稍有不慎便可能跌落。
电子游戏,凭借其内在的技术硬核与物质属性,在学术研究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障碍。无论是知识储备的门槛、概念的界定,还是大众舆论的导向,都使得这一领域的研究显得尤为复杂且充满挑战。电子游戏作为新兴媒介,其综合性和复杂性远超以往,它以迅猛之势从大众数字文化世界崛起,自下而上地渗透进学术殿堂。
面对这样的挑战,游戏研究的先驱者们并未退缩,他们选择的议题如同他们的学术背景一样多元且广泛。在研究游戏的道路上,整理游戏及其历史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环。近日,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引进了一套丛书,这套书首次亮相于游戏研究初露锋芒的2006至2015年间。
丛书的作者们堪称数字人文语境下“档案整理与阐释”的奠基人。游戏档案研究已历经十数年,从早期的民间收藏家与爱好者,到国际档案数字化项目,再到北京大学举办的首届国际电子游戏研究年会,游戏档案正日益频繁地纳入学术讨论范畴。电子游戏作为全球GLAM机构的研究与策展对象,已被视为文化遗产进行保护与解读。
在这段历程中,赛博考古从未停歇。2014年,墨西哥州阿拉莫戈多的雅达利大挖掘震撼人心,1300多份游戏卡带从垃圾填埋场中重见天日,揭开了游戏史的一大谜团。纪录片《雅达利:游戏结束》记录了这一壮举,回溯了游戏行业的变迁。
卡利·克库里克在《投币机里的美国》中讲述了充满梦核色彩的故事,引发了跨越国界的共鸣。书中不仅回顾了游戏行业的形象变迁,还描绘了街机厅作为公共空间的环境与氛围,以及游戏合法性政策上的权力博弈。游戏行业的形象在多方势力的抨击与辩护中不断演变,同时也塑造了游戏玩家的身份。
马耳他的戈登·卡列哈在《宅兹游戏:从沉浸到归化》中从微观而抽象的层面探讨了游戏体验。他邀请读者观察自己的游戏体验,并思考虚拟沉浸是否是一种自我欺骗,技术熟练度与装备精良度在战斗中的关系,以及旅程中的“迷路”为何能带来更强的获得感。
学者们对游戏的探讨不仅局限于玩家和游戏体验本身。亚历山大·R·加洛韦在《游戏中的算法文化》中指出,电脑游戏教会我们与算法相关的思维结构,我们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将程序逻辑内化。游戏中的灵活性看似赋予我们自由,实则是全球信息控制的基本原则,是控制社会的工具。
伊恩·博格斯特在《说服性游戏:电子游戏的表达力》中强调,电子游戏用“过程”作为论据,具有独特的说服力。它们能够成为实现制度目标的工具,改变人们对世界的根本态度和信念,甚至引发社会变革。电子游戏不仅是机器的产物,更是人类自我的表达。
在阅读这套丛书的过程中,读者能够感受到作者们与我们一样,拥有多重身份:是玩家,是读者,也可能是创作者。他们不仅旁观游戏带来的社会和文化变革,更切身经历着这一切。他们的工作之难,在于尝试统筹研究整个游戏圈,将我们熟悉的事物提炼成抽象而具有结构力的哲学认识。这些提炼允许辩驳和反对,也为我们提供了重新观察电子游戏的放大镜。